看雨看虹,听雨听雷

盛夏的雨,最无可看之处。
夏天的雨,仿佛急性子的人,“说曹操,曹操到”,疯婆子一样,说来就来。刚刚还骄阳似火,阳光普照,耳畔的蝉声,也在一声长一声短的叫着,催眠着空调房里消暑的人耷拉了脑袋昏昏欲睡。蜻蜓在含苞待放的荷尖上停着,荷叶安祥地沐浴着阳光,池塘里波纹不兴,一切都是慵懒的发腻的风平浪静太平无事的样子,似乎可以预见着又一个闷热黄昏的到来。忽然间,阳光就暗下去了,南边山头上扯起了一片黑云,仿佛涨潮一般,侵蚀着明朗湛蓝的天空。起风了,带着些雨的腥味。这风和云,带着些不可告人的阴谋,开始是小心翼翼地试探,渐渐放开了步子,明目张胆起来。屋檐下结网的蜘蛛最先得到了消息,匆匆忙忙地跑下了网。燕子却倾巢而出,一个个兴奋异常,尖叫着,逆着风向上斜飞,前赴后继,仿佛冲浪一般。有几星雨从远处飘下来,带着温热,砸在脸上,黏糊糊潮烘烘的,这是交响乐的序曲,是负责侦查的哨兵。
风刮的越来越紧,在房屋的缝隙间、在香樟的枝叶间、在行人的指缝间游走,呼啸着怪叫着,蹂躏着柳树的秀发,把晒衣架上的衣服撕拽一地。胆小的黄猫早已不见了踪影,黑猪受了惊吓,在圈里狂奔,没头没脑。反应过来的人们开始张皇失措,手忙脚乱,哭爹喊娘,抢收衣服,仿佛城池失陷前手无寸铁的平民。
霎时,黑云漫延了大半个天空,在狂风的鼓动下扑向偏据一偶瑟瑟发抖的太阳。远处乌黑的浓云下,早已是灰蒙蒙一片,分不清是雨是雾。忽然间电光一闪,还来不及缩头,“克嚓嚓”一声炸雷从头顶响起,仿佛一队队重型坦克轰隆隆碾过,令人心惊胆寒五脏俱裂。紧接着,大雨排着整齐的队伍,踏着统一的步伐,哗啦啦从空而降,急切切洒豆子一般。黑云、狂风、闪电、响雷、暴雨交织在一起,风助雨势,雨借雷声,瞬间吞噬了整个世界。而夕阳还在作最后的挣扎,从云缝间拼命挤出最后一丝光来,仿佛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,要给这黑暗的世界撑起一处清明。于是奇异的景象出现了,阳光普照,白雨飘飘——这就是传说中的太阳雨吧?
然而这些还都是铺垫。最精彩的一幕,就像乐曲的高潮部分一样,总是在吊足了听众胃口之后才给以呈现。在风云雷电交织的这场宏大的叙事中,彩虹这个当然的主角总是姗姗来迟。优雅的弧度、纯粹的色彩让世间一切都黯然失色,雷声雨声湖光山色统统都不见了,天地间只有这一道炫目靓丽的彩虹,这是光和雨联合的杰作,这是他们相恋的桥梁,世间在这一刻也为它们定格。然而云却愤怒了,咆哮着调兵遣将,迅速扼杀了它们的结晶。彩虹消失了,天地黯淡了,雨声雷声又成了自然的主宰。
然而,阴谋总要暴露,黑暗必将为光明所取代,风能覆雨,亦能翻云。最先感觉到雨声变化的,还是屋檐下的燕子。它们重新翱翔天空的时候,已经宣告了乌云的败亡。这夏天的雨,风风火火,说去就去,绝不缠绵,绝不拖泥带水。雨去了,云淡了,风柔了,天青了,燕子的几声呢喃,就是这场盛大演奏的尾声。
骤雨初歇的黄昏,想必老家屋顶的青瓦上还有几滴未尽的雨水吧。倘若夜半时分,听得三两声残雨滴答,亦必是令人五味杂陈了。
不禁想起宋人蒋捷的《听雨》来:
少年听雨歌楼上,红烛昏罗帐。壮年听雨客舟中,江阔云低,断雁叫西风。而今听雨僧庐下,鬓已星星也。悲欢离合总无情,一任阶前,点滴到天明。
每期一语:风会熄灭蜡烛,却会使火越烧越旺。
——THE END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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