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戏作三昧”为芥川龙之介编写的短篇小说,我看的是高慧勤翻译的版本。作者笔下大都是借刻画人物而抒发自己的感想。
看了后,觉得,生而为人,人性也都是相通的,选择不同而已。
这篇小说描写的是作家马琴在创作瓶颈期,不同场景下不同人物和他的思想的碰撞,对马琴心里活动的细腻地描述,这样的心理活动代表了一群人,而我也有熟悉的感觉。
场景一:松汤澡堂
式亭三马的滑稽本里曾写道:“那浮世澡堂,简直是神、释、色与无常的大杂烩。”啥人都有。
年过六旬的马琴静静地挨在一角搓洗着身上的污垢。大约是自留桶中映出的窗外的天空,勾起了他的感慨:为谋生疲于奔命,还苦于写作,几十年不辍,弄得身心疲惫不堪。
这样的安静被人打破,被一位读者认出,对于爱看他小说的读者,他一向颇有好感,但若对这人有看法,又会瞧不起。对于自己拿手的,被读者夸成花,也没觉得什么。因为本来就是靠这个成名。但当其它领域,自认为自己也很厉害,只是谦虚了下,读者不明白他的暗示,只按照字面意思理解时,就起了争强好胜之心,觉得面子挂不住。但是这样的心理活动被自己察觉后,顿起羞愧之心。
而读者热情的和马琴先生攀谈,最终也只是为了和老婆吹嘘。
逃回安静区域的马琴,刚有了灵感,思绪又被打断。这次遇到的是吐槽他的人斜眼儿。把他说的一无是处,他尽管恼火,却恨不起来,只是想表示轻蔑之情。即使知道,这样的恶评对自己的创作有害无益,也禁不住想看看究竟。好在他及时察觉,离开这是非之地,让自己平静下来。但那刻薄的话依然扰乱了他的心境。即使他当下就反省过来:不论从哪一点上来看,这些谬论都不值一顾。话虽如此,一度给扰乱的心情,却不能轻易平静下来。明明不会在意,可心里却烦躁。因为经过反思他的结论是不拘什么理由,只要别人恶意相向,心里就会别扭。更让他不快活的是,他竟然落到了和斜眼儿较劲的处境上,他本该是不屑的。
但抬头仰望高空,老鹰欢快的叫声,沐浴在阳光下。自我安慰道,老鹰叫的再响,太阳也不会停止旋转,别人的恶意中伤,顶多让自己不自在,但创作必定会完成。自信心又满满。
其实活在人世间,真正了解自己的人,没几个,所以他人的夸奖、诋毁,听听也就罢了,如果修行不够,当下走心了,也要能及时清醒,要时刻牢记自己出发时本来的目的,莫忘初心。就像寒山拾得的对话一样,寒山问曰:“世间有人谤我、欺我、辱我、笑我、轻我、贱我、恶我、骗我,该如何处之乎?” 拾得答曰:“只需忍他、让他、由他、避他、耐他、敬他、不要理他、再待几年,你且看他。”这段对话我一直没有好好背下来,但其中的道理我确是明白的。只是我的知行之间确实有着不小的差距。
场景二:家里书房
出版商前来邀稿,想让他按时下流行的写一写,被马琴拒绝了。他勉强的应付着,因为不喜欢出版商那钦佩人的劲儿。但出版商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。先是讲了一个实际的故事吊起马琴的好奇心来约稿,无效后,又提了另外的马琴看不上的作家,夸人家出稿快来影射马琴出稿慢,想激将,但成功的让马琴生气并赶他出门。因为自尊心,也因为他把笔头的快慢当作衡量艺术良心的尺度,而且深以为贵。所以是断不容许那般俗物妄加议论。
出版商走后,马琴又是一肚子火。想要想法儿极力压下去。一个人靠着廊柱,看着院里的秋景。他不由想起人间的卑劣来。人之所以不幸,就缘于置身这卑劣的人世间,为卑劣所烦恼,连自己的言行也随之变得卑劣起来。
一个人吃完午饭,百无聊赖中思考起自己的矛盾心理:他的创作在道德和艺术家间来回摇摆。但当碰上泉涌般的艺术灵感,天平就会倾斜,所以会感到不安。
好友华山渡边登的拜访,使马琴一扫之前的不快,沉浸在和老友惺惺相惜的交谈中,两人对艺术相似的追求和寂寞,也了解对方,这让马琴的精神兴奋起来。
华山走后,马琴开始写作,但却对先前写的稿子怎么读都不满意,随后开始自我怀疑,自我否定,一方面又不甘心承认。这种忧心,使他更加孤独落寞,最是叫人不堪忍受。但他的“我执”太强,没法儿用“彻悟”和“断念”来解脱自己。
这个时候,小孙子回来了,小孙子说:“每天要好好儿地用功啊,不要发脾气,爷爷呀,以后会变得更了不起,所以说呀,您要好好儿忍耐。”这句童语,就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耀着马琴,他嘴角微微笑着,好不幸福。不知不觉,眼里噙满了泪水。他浮躁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平静了。
夜里,脑子里的灵感洪流,恰像横空的银河,不知从什么地方滚滚而来。这时,他那有如帝王般威严的眼睛里,既不是利害得失,也非爱恨情仇,更看不到一丝一毫为毁誉所苦的心怀,而是充满不可思议的喜悦之情。或者说,那是一种感激之情,悲壮的让人神往。不懂得这种感激之情,怎么能咂摸到戏作三昧的甘美呢?怎么能理解戏作家庄严的灵魂呢?这不正是“人生”吗?洗尽了一切残污秽之后,彷佛一块崭新的矿石,光彩夺目地呈现在作者面前。
这时,起坐间里,做针线活的媳妇回婆婆的问话说:“准是只顾写书,什么都忘了。”,马琴老婆抱怨说:“真拿他没办法。又赚不了多少钱?”儿媳和媳妇都装作没听见。
其实人始终是群居动物,在这人世间,只要为了生计,就得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,不管你是否耐烦。但如果你有梦想,就须得好好用功,不乱发脾气,要好好儿忍耐,破除我执,平复情绪。即使连家人都无法理解,但当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为了自己的梦想、自己的选择去努力,心甘情愿,那种充实丰盈的心情,是什么都替代不了的。
读完戏作三昧后,作者对人物内心那种复杂的、矛盾的情绪的刻画,以及不断的反思的刻画,吸引了我,让我感觉细腻、真实。自己内心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,又何需在意他人的七嘴八舌,不理解又如何。行走人世间,我依然是我。了解了人性也就更好的了解和接纳自己,也就更好的理解别人的行为和选择。这样会活的轻松一些吧。但我的梦想是什么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