讲乜写乜 绞尽脑汁

今天这个话题也是深藏心底的困惑，不知从何讲起，也不知怎么讲才讲得清楚。很多人说【一个人的电台】，我一脚踢，要写稿，录音，剪辑，现在还多了视频制作，说我很叻。其实专业技术层面的事对我不是难事，只要有时间，不是问题。手板眼见功夫而已。时间充裕就做得精细一些，时间紧张就稍微马虎一些，七成当十足。一天一更说难也不难。现在做【一个人的电台】，过去做电台节目电视节目都一样，最难的是什么？最难的是选题。选题的意思就是决定今天讲乜写乜。
用有文化的表达，讲乜写乜就是议题的设定。在传播领域，议题的设定是生死存亡的大事。一脚踩入雷区，死无葬身之地。脚下虽然没有地雷，但是四望荒无人烟，你只好心事浩茫连广宇，欲将心事付瑶琴了。独自在街头漫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，但不是传播者的生存价值所在。在话题的原野上，插满了密密麻麻的警示。历来如此。有的人整天质问我，你敢唔敢讲乜乜乜？真是神经病，你对住个地雷挑战别人，问人家敢不敢走过去？你敢你自己走！做电视的时候，有人说我敢讲话，其实我不敢，我只是看清楚了警示牌才讲的话而已。假如看不清楚的话，我要猜到警示牌在哪里。猜错了就要挨炸。小炸怡情，大炸伤身。那时候也有人说我怕死。我已经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，你有什么资格指责？说到底这些人并不是为了什么社会公理公义，只是为了娱乐自己，看热闹。所以鲁迅先生有吃人血馒头一说。对国民性的剖析真是一刀见血。吃不到带血的馒头就让别人流血去蘸他的馒头。这是一部分人的尿性。多少媒体人就是经不住这样一激，最后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。小时候读书，老师总是让我们相信人民都是好人。其实人民群众当中也有很坏很坏的人。这一点我是在做了电视节目之后才认识到的。走自己的路，让别人说去吧。这句话是对的。这里说的“别人”不一定就是十恶不赦的强盗，有的甚至是满口仁义道德，处处喷火为人打抱不平的人。有句名言说，梨子的滋味怎么样要亲口尝尝才知道。但是，地雷的滋味，要亲自踩踩才知道吗？议题或者说话题的设置除了要避开地雷之外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则就是要顾及受众。顾及受众和迎合大众看起来意思差不多，但其实有天渊之别。迎合大众就是放弃自己的价值观，大众喜欢什么你就说什么，而且还必须不断加油添醋煽风点火。大众说一，你必须说十。这就是为什么自媒体时代，流量时代，变现时代，各种自媒体的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的表述越来越偏激，越来越雷同的根本原因。最低的成本，最大的收益，从这个角度来看，也无可厚非。但是顾及大众就不一样了。不管你是多么特立独行，只要讲话写文章，就必须顾及到大众的趣味，大众的审美，大众的接受能力。茫茫荒野，你走得太快，扭头一看，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，你走得太慢，大众说，你还不如我，我要你这只乌龟做什么？这是一个很难拿捏得准确的事情。也可以说，这是最考媒体人功力的事情。不管是做传统媒体还是自媒体都一样。在这个问题上，【一个人的电台】我自己打七十五分。很多人都天真地说，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，说真话就行。真话不一定是大家感兴趣的话。我如果讲三十分钟怎样剪录音，不会有一个人能够坚持听三十秒。或者讲当代艺术，能够听一分钟的都不会超过百分之一。以前每个单位都有宣传队。有一句讽刺的话叫做三自一包。自编自导自演，自己包场。在选题这个生死攸关的领域里，作者受到的限制之多之大，往往超出了大众的想象。有社会层面的限制，也有技术层面的限制，当然最大的限制来自自己的能力。事实上，选题是决定一切的。选题已经决定了一篇文章或者一个节目的生死。至于表达的技巧，那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。我想起了在电台做记者的日子。我们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报选题。每个星期一都是报选题的日子，要报一个星期的选题，也要报一个月的选题。新闻选题预报，这本身就是很荒唐的事情。有的记者看着日历报，下个月春节，就报广州人民喜迎新春。跑文娱线的报：春节舞台百花盛放，广州人民喜迎新春。跑商业线的报，货架琳琅满目，广州人民喜迎新春。跑教育线的报，中小学生文娱活动精彩纷呈，广州人民喜迎新春。跑政法线的报，新春期间治安良好，广州人民喜迎新春。还没有过年，你怎么知道新春期间治安良好呢？当然啦，贼仔都回乡过年啦，广州治安能够不良好吗？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。记者在组里报选题，组里汇总选题上报部门，部门汇总选题报总编室，台总编室汇总选题报厅总编室。这就是传统媒体在选题方面的荒唐运作。大家都是为了交差。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这样运作了。自媒体就没有这一套繁文缛节了，但是每天说什么写什么，依然是一件绞尽脑汁的事情。如果说，写作和录音制作发布要花十分力气，找选题要花八十分到一百分的力气。有的选题是不能急着碰。比如美国大选。这个话题很热门，但是至今为止，各种信息交叉对撞，众说纷纭，我看，到明年一月二十号之前一切都是云里雾里。而且也难保一月二十号一到，就云开雾散。这是一个长时间的观察过程。有的选题没有办法碰。时不时有听众私信我诉说受了什么委屈，动不动就说爆料。我一个没有记者证的退休老人家能帮你什么？就算有记者证我有能帮你什么？我不是铁石心肠没有同情心。哪怕在【一个人的电台】，满腹委屈激情万分地说要爆料的人在听到我说帮不上忙之后，连个简单的“谢谢打扰了”都不复我。平时我在某东某宝上私信客服，问有没有什么，回答是没有的时候，我都会打个“谢谢打扰了”再离开啊。还有一个更奇葩，我帮忙联系媒体去采访，居然说这个时间他没有空，后来就直接消失了。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。不要说有心无力，就算有心有力你会去帮吗？总之，【一个人的电台】就是个吹水聊天的榕树头，以后什么爆料投诉千万不要来找我。更多的选题是没有价值去碰。这个就不用多说了，你去看看各种各样的热搜，有几个话题是有价值去评说两句的？最无厘头是某博的热搜，绝大部分是明星网红的八卦事。这就是我们的媒体现实。当然，也是我们的受众现实。大众的趣味点决定了媒体的趣味点。买方市场。俗话说，日子难过天天过。总之绞尽脑汁也好，顺手拈来也好，【一个人的电台】天天有话题。回看这个公众号，我都佩服自己，怎么会想出来这么多的话题？我总是在想，如果真的有一天江郎才尽了，真的不知道今天讲乜，写乜，做乜，我会做一期日记式的节目，从早晨起身饮什么茶，水温多少，天气如何，流水账一样，一直讲到月亮落下去了，我去睡觉了。然后第二天，第三天还是这样，天天这样，周而复始。到时候，【一个人的电台】就名副其实了，一个人讲，一个人听的电台。但愿这天不会到来。各位正在收听的是【一个人的电台】。陈扬祝大家——好人好梦。晚安。早安。午安。